什麼是"台灣之光"? 常常聽到某人發現行銷國外的某產品是台灣做的, 接著大喊台灣之光. 台灣本身是一個島國, 如果沒有外銷, 台灣的股市可能會崩盤. "台灣之光"是一種榮耀同時也是台灣的生存之路. 這很重要, 領導人的眼光在這裡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當今亞洲線上遊戲市場, 韓國獨領風騷, 大概七年前, 韓國政府透過Starcraft跟Warcraft現象, 認為這是有潛力的產業, 政府資源全力投入, 當時我在美國卡內基美隆大學的韓國朋友, 一個一個被政府高薪挖回去, 幾乎沒有例外.
在國外的這幾年, "台灣之光"必須要重新醒思.
對台灣的公司, 島國經濟的限制產生很多不利, 歐美公司市場大, 金融體系跟人民付款方式健全, 加上國家自由開放的政策, 創造了一個可以支持innovation的環境. 她們的local市場可以產生足夠的利潤來支持Innovation, 對台灣的公司來說, 這不容易. 台灣本身的市場小, 要進入外國市場取得主導地位不易, 只能從OEM或代工創造價值. 但這是有價值的.
這個價值能不能Sustain, 得看公司能不能從OEM轉型, 華碩, 宏碁, 宏達電都是這幾年有成就的例子. 我同意只會copy不會進步, 但copy是進步的開始. 青出於藍的copy對這個社會有價值. 我認為很多台灣公司這個價值必須受到肯定.
我由衷敬佩台灣的創業家. 島型經濟難, 草創難, 經營難, 競爭不易. 古早以前我曾認為歐美企業很創新, 台灣或亞洲企業就會模仿, 但可能是因為讀了商學院, 專業, 人在美國有機會從另一個角度看事情, 或是涉世稍深了點, 我看到亞洲企業為全人類所帶來的價值. 很多亞洲人不懂西方, 同樣的, 很多西方人不懂亞洲企業, 我朋友老喜歡跟我比台灣跟美國的生活, 這是蘋果跟橘子, 絕對沒有哪個比較好. 我可以輕鬆說出一堆台灣比較好的理由, 同樣的, 也可以把美國生活說得讓人羨慕. 圍城中的話: 城裡人想衝出去, 城外人想進來. 但有一點是絕對的. 中華民族行走全世界, 看過經歷過西方社會的中國人 (Taiwan + China), 遠比看過經歷過東方的美國人多. 巨人的致命傷在於他看不到自己以外的東西.
拿鴻海做例子, 如果請郭台銘先生去當Google的總裁, 那鐵定不行. Google是一個靠Innovation成功的企業體, 鴻海是靠大規模生產成本控制. 管理人需要完全不同的技能, 企業需要完全不同的文化, 各階主管管理作風也必須不同. 反過來, 請Google的總裁去經營鴻海, 那更慘, 別說經營不起來, 她可能要每天哭著下班, 不用一個月可能要接受心理輔導. 這兩個企業體各有不同的生存命脈, 處於不同的價值練, 同樣經營世界性的市場, 同樣為人類創造出價值.
如果郭先生在美國長大, Google的創辦人在台灣長大, 她們可能創出完全不同的公司, 因為環境市場給的機會完全不同, 企業家的本質不變, 至於會是什麼樣的企業體, 沒有小叮噹的時光機, 永遠不而得知. 去爭論那個公司好, 我個人認為是沒有意義的. 但能去學習兩個公司為什麼成功, 從這裡吸收經營教訓, 這就很厲害. 有些歐美公司看不起亞洲公司, 認為都只是價位低廉的代工廠, 套句我同事的話: They don't know what they are missing.
領導人跟環境決定了企業的生命. 環境是外來因子, 說變就變, 人是活的, 成功的企業家能針對環境調整經營策略, 承認失敗, 擁抱環境改變, 但同時也有人選擇抱怨, 憤世忌俗, 聞過則怒, 特別是成功得愈快的公司, 這種尾大不掉的狀況更明顯, 這是人的天性, 沒什麼, 宰相稱船的經營氣度決不是一天一夜可以造就, 一個企業需要很多能宰相稱船的人, 這些人跟這種文化也不是一天可以培養. 中外皆然, 去聽聽西方大公司的Earning calls, 很多時候我都為經營人感到害噪. 道瓊指數上的公司跟四十年前比, 相同的有幾家?
五年前第一次去上海, 先跟我國中死黨, 在當工廠主管見面, 介紹了我一些她的朋友, 我通常不太願意套用一些詞, 因為這會影響說話的客觀度, 不過我想我這群朋友可能可以算是”台商”. 大家一提到大陸人腦中就是廉價勞工, 她們接觸的大陸人也就是這些勞工, 高中小學或更低的教育程度, 我朋友跟山寨王一樣, 呼風喚雨.
我感覺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在CMU遇到很多中國來的留學生, 能到CMU讀商學院都是在競爭又競爭中挑選出來的, 清華北大交大復旦南京,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大陸人, 不談大家找工作想在美國留下來的競爭, 就見識技能談吐氣度, 都有相當的水準; 我自認數學不錯, 跟幾個同學一比, 天啊, 財務分析課的習題我花了一個晚上想出來的答案, 被某人輕鬆打槍, 後來還發現她是課堂上老師上課時, 利用零碎時間答出來的. 我很訝異我蘇州朋友跟我心目中對大陸人的認知差這麼多. 附帶一提, 我一開始跟大陸學生來往有陳重的包袱, 他們對台灣人的印象, 不外是有錢的大爺, 包二奶, 剝削廉價勞工, 沒幾個好東西等等. 我很冤枉, 因為我既不富, 沒享受到什麼二奶, 但必須背這個黑鍋.
到了上海, 我太太 (就是在CMU做財務習題的夥伴) 因為在上海待過幾年, 引薦了她一些朋友, 也因有我太太當介紹, 大家對我 (a.k.a 台灣人) 的印象稍微好一點. 她出國前的老闆, 從四個人的小工作室, 這幾年經營成六百人的公司. 她這群朋友, 個個都是獨當一面的大將, 這群人, 跟我死黨接觸的那群人, 同為中國人, 從蘇州到上海僅一個小時的車程, 恍如兩個世界的差異.
老外可以把亞洲國家當廉價代工廠, 這樣就失去跟郭先生合作創造更大價值的機會, 也看不到未來可怕的競爭對手. 大陸人可以把台灣人全當二奶爺, 台灣人可以只看到大陸廉價勞工, They just don’t know what they are missing. 記得佛印跟蘇東坡的故事嗎?佛印跟蘇東坡打坐, 佛印說蘇東坡看起來像尊佛, 蘇東坡很得意, 說佛印看起來像一佗大便. 佛印說我心中有佛, 看出去都是佛. 蘇東坡…… 我個人覺得入寶山空手而回很可惜. 但鍾鼎山林各有所好, 這個話題永遠是沒有結論的.